七彩的珊瑚附在淡色的草皮上，有如水彩畫的美景。植被包覆著的遺跡碎片為平坦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帶來了一些變化，一根殘破的柱子，又或是剩下三分之一大小的弧形鋼筋，在寂寥荒涼景致中勾勒出逝去文明的痕跡。
地表散落著一些成因不明、如同月球表面般的凹陷成型的水窪，貧瘠的山丘與珊瑚平原一同構成一種特殊的景緻。這裡沒有動物，只有偶然滑翔而過、天藍色（Azure）透明翅膀的飛蟲，在陽光的照射下翅膀呈現出漸層色、變化萬千的反光。
可以聽見風聲與蟲鳴。
是一片荒蕪。
「那些引領我們走向至善之因……同時也是造成我們成就至惡之果。」
“That which inspires us to our greatest good…is also the cause of our greatest evil.”
——維克特 990 AN
繁星與荒蕪 第三章 至善之因
~菲艾．??????~
回想我所旅行過的平行世界中，最奇怪的地方叫做——召喚峽谷。那裡沒有四季，沒有日夜更替，只是在一座峽谷當中不斷戰鬥。那裡有些我認識的人，也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，直到我們直搗對方的主堡基地前，必須不斷前進與戰鬥。
在那裡見得到吉茵珂絲。有時候是友軍，有時候卻是敵人。在這個峽谷被擊敗後並不會死亡，只會回到起點，重新開始，直到有人獲勝。
數不清多少次的戰鬥，終於在某次我們成為友軍時成功開啟了第一次對談。
Welcome to the summoner's rift（歡迎來到召喚峽谷）
「妳不確定是我，就直接到這裡來了？」吉茵珂絲側著頭緊抓著手中的自製重型機關槍，甚至懶得看旁邊這場與她搭配一路的米里歐一眼。她往前走，而菲艾緊跟在後。
菲艾沒有低下頭，但背影卻看起來變得渺小。
「我沒辦法想這麼多。」
「……用腦有這麼困難嗎？」
「我只是……再這樣下去，我會變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人。我需要跟妳談談。」
30 seconds until minions spawn（敵軍還有三十秒到達戰場）
吉茵珂絲笑了一聲，沒有一絲喜悅。
「真是不讓人意外呢，妳還是像隻無頭蒼蠅。」
菲艾愣了一下。
「妳從未為自己活過，所以才會變這樣。要開始了。」
「等……」
Minions have spawned（敵軍已經出動）
對談被戰鬥開始後打斷。在那之後， 菲艾就失去了時間感。
~菲艾．??????~
「爆爆，我……。」
First blood （首殺）
「隊友都死了妳還在這邊幹嘛！？」
~范德爾．??????~
保護妳的家人！
~菲艾．??????~
You have slain an enemy（妳殺死了敵人）
You have been slain（妳被敵人殺死了）
Defeat（敗北）
~菲艾．??????~
我被殺了？為什麼我還沒死？
為什麼我又復活了。
為什麼會不停地戰鬥。
這裡到底是哪裡？
這裡是……。
~菲艾．??????~
「我是真的恨妳，姊姊。有那麼一刻，我希望我自己不曾有個姊姊，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在一個妳會來救我的幻想泡泡裡面。」
~吉茵珂絲．??????~
「一個微小的希望，最後卻沒實現，會比死更痛苦。」
~??．??????~
對我來說，那就是妳之於我。
為什麼妳都不放棄？歹戲拖棚，這個痛苦對妳我來說都延續太久了。妳必須放棄我。
為什麼不放棄？妳都快把自己弄死了。
~菲艾．??????~
我不知道。
~吉茵珂絲．??????~
「當妳帶著我們到皮爾托福的時候，妳有想過自己的決定是個錯誤嗎？」
~菲艾 & 吉茵珂絲．??????~
我以為我們能救回范德爾。
「妳以為？妳跟我一樣都只會做一件事。」
~??．??????~
A Summoner has Disconnected （一位召喚師離線了）
Defeat （敗北）
~菲艾．??????~
我想要分擔范德爾的責任。
但我搞砸了一切。
~??．??????~
是我的爛主意害死了范德爾。
是我破壞了這一切。
是我讓這個世界變成地獄。
~§●§~
彷彿被拋入的時間的亂流，很難在召喚峽谷維持自己的理智，有時候我陷入無意義的殺戮與戰鬥，有時候又突然想起這次旅行的目的。直到我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那裡，於是我又穿越了很多個世界。
其中一個，就是艾克告訴我的，那個我已經死去的「完美」世界。
剛抵達時，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繁星的光輝在夜晚壟罩著皮爾托福與佐恩，而那座相連兩個城市的橋彷彿沒有被破壞過一般——美麗而無暇。
清晨的微光很快地取代了星光，從地平線的邊緣升起了太陽。
佐恩的空氣清新，帶有雨後的青草氣息，陽光穿透峽谷的裂縫，灑在街道上，溫暖而不刺眼。沒有微光的綠色煙霧、也沒有絕望的氣息。早起的孩子們開始在巷弄裡追逐嬉鬧，臉上掛著的不是恐懼，而是笑容。
然後，我看見了她。
在老舊塗鴉牆前，她蹲著身子，藍色的麻花辮垂在肩上。她正專注地調整一個小巧的機械小鳥，艾克就在她身旁，雙手抱胸，帶著寵溺的微笑看著她。
是爆爆。她的眼神清澈，沒有瘋狂，沒有陰影。
她輕輕撥了一下開關，那隻機械鳥便拍動著翅膀，發出清脆的鳥鳴，繞著他們飛了一圈。爆爆開心地笑了起來，轉頭對艾克說了些什麼，艾克則自然地伸手，撥開她臉頰旁的一縷髮絲。他們之間有一種安靜而甜蜜的默契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幸福。
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雙冰冷的手攫住，幾乎停止跳動。喜悅、嫉妒、懊悔、心碎……無數種情緒在我體內引爆。我想衝過去抱住她，告訴她我有多想她。
但我的目光，被在他們身後那面塗鴉牆所吸引。
那裡有一塊小小的、磨得光亮的金屬牌，上面刻著我的名字。底下還有一行小字：「為了拯救我們而犧牲的姊姊，永遠的英雄。」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了。
這個世界之所以完美，之所以沒有吉茵珂絲，之所以爆爆能擁有幸福……唯一的原因，就是「我」不在這裡。
在這個世界，我死在了那場爆炸中，和范德爾 一起。我從未拋下她，從未在盛怒下口出惡言，從未成為她惡夢的開端。我的死亡，換來了所有人的救贖。
原來，真正帶來厄運（Jinx）的，從來都不是她。
是我。
我才是那個錯誤，那個讓一切分崩離析的變數。
我像是個不該存在的鬼魂，窺探著一個本該屬於我、卻被我親手摧毀的天堂。
我無法再多看一眼。
我轉過身，幾乎是狼狽地逃離了那個世界，逃離那個由我的死亡所構成的美好。
~§●§~
在那之後我又去了幾個世界，其中有被奧術力量影響的世界，我看到奧術下所帶來的終點。
七彩的珊瑚附在淡色的草皮上，有如水彩畫的美景。然而再也沒有活著的人類能欣賞這片風景。
我去了很多個世界。我們都不存在。有些地方的科技我難以理解，有些地方甚至有三顆太陽，人類就生活在地底。
我們都不存在。
平行宇宙裡似乎有很多個我們不存在的宇宙。沒有我，沒有爆爆，也沒有凱特琳。
直到有天我遇到了一位瘸了腿的傑西。
「妳怎麼到這裡的？」
「靠奧術的力量。」
「但……算了，理論不重要，一定是教授跟他那個徒弟……菲艾，妳的世界怎麼樣了？維克特的晉升計畫有實現嗎？」
「你說我的世界？沒有，但你與維克特一起消失了。」
「那不算太糟……那真的不算太糟。」滿臉鬍渣的傑西喃喃自語。
「但爆爆死了。」
傑西摸著下巴的鬍渣，漫不經心地回答：「她沒死。」
「她死了。」
「她沒死，至少在妳的世界沒死。」傑西又強調了一下，但依然看起來漫不經心。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一閃而逝的希望在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流。
「在我那個世界，維克特的計畫成功了一半，奧術網路連結了所有現實，我偶爾能從那些數據流中窺見其他世界的殘影。」傑西低聲說：「我猜，我們很可能來自同一個世界。」
「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？」
「我沒辦法，至少現在沒辦法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我無法清楚解釋。總之，維克特的意識被困在奧術裡，我需要把他從奧術中提起出來。然而他在我們世界的肉體消失了，我要想辦法找到他的意識與連結手段，也許可以在我們的世界找到幫他重建肉體的方式，雖然……不是很正規。」傑西頓了頓：「總之，吉茵珂絲沒死，妳不用代替她受苦。」
我愣住了。
我代替吉茵珂絲受苦？
就像她一樣？會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。
「回去問凱特琳。吉茵珂絲沒死，妳也還活著，別再折磨自己了。」他說完最後這句話，就再也沒搭理我。
而我腦海中的聲音，就此消失了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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